第十二章 历险遇故友
第十二章历险遇故友
王大眼子从表弟口中得知还有个高进德参于其中,知道‘鬼’出在这高进徳身上,便马上派出二十几个治安军在保长带领下找到高进德家,先有十几个治安军持枪包围了高家,然后保长敲门,开门的正是高进德,他见保长领着治安军找到自家,知道李虎打死治安军的事被亲戚说出,他在恼恨亲戚的同时,心一横想自己把事担起来。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问保长说:“保长,你这是……”
保长没让高进德往下说,嘟噜着脸对他说:“你私通八路的事被人告发啦,你于八路抢马有牵连,王大队长派人抓你来了,个人去说清是怎么回事吧。你说你,干着好好的买卖,于哪破八路勾搭个嘛呢?”高进德不知自已的亲戚跟王大眼子怎么说的,便脸带委屈地对保长和这二十几个治安军说:“你们都知道我是个老实八交的良民,私通八路的事咱哪做过呀。”这时高杨氏慌神地跑出来问保长说:“我家嘛时候私通八路啦?”保长冷笑地对她说:“私通不私通八路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有嘛关糸?说你家私通八路也不是我说的,是你家亲戚跟王大队长说的,想问明白你去找王大队长吧。”高杨氏说:“那你们也不能随便抓人哪?”保长不理高杨氏对高进德说:“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瞎信都不知道,现在是你跟治安军的弟兄们走,还是让他们动手?”高进德知道妥不过去,说:“我自己跟他们去。”然后对妻子有些安慰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夜回家晚就是因为这事儿,你记得咱关门时来了个顾客急着要吃饭,你看他一眼回家了,我给他做了两碗肉烩饼,正吃着的时候,菩提洼的亲戚闯来了,说是他家借来干活的马被治安军抢走啦,让我帮他追马去,那吃饭的顾客让亲戚出点钱也帮忙追,事情就是这样。”高杨氏眨了几下眼,明白丈夫这是有意提李虎,并还让自己说出李虎是为钱追马。便冲丈夫‘嘿嘿’一笑,眼神儿里透出种蔑视地样儿说道:“哦,就是他呀?吃饭都不想给的主儿,说他是八路打死我都不信。”保长转了一下眼问她说:“你说他不象八路,身上怎么还有枪啊?”高杨氏的眼神儿眄视保长一下说:“你说他是八路?那是高抬他啦,看他那彪悍体壮的样儿,倒象是个江洋大盗,他们这种人别说有枪,我看杀人都象闹着玩一样,这种人来独流准没好事,还不知是冲谁来的啦?”保长听高杨氏说完眼珠子转动不语,高进德问保长说:“保长,告示上说,偷马的贼八路不都让治安军打死了吗,怎么……”治安军的副队长刘登岩对保长不乐意地说:“别在这里磨嘴皮子啦,有嘛事让他去跟王队长说吧。”高进德知道非要去治安大队说了,便笑着对刘登岩说:“行行行,我跟你们走,见了王大队长再说吧。”然后对妻子说:“今天就关门吧,有嘛事等我回来。”高扬氏心内愤恨地看着丈夫被治安军带走了。
高进德被刘登岩带到大队部审讯室一看,见王大眼子早手握皮鞭子等着他了,心一横自想:进了这里反正也没好啦,有死顶着了,你王大眼子有法就用吧。王大眼子并不认识高进德,他见到高进徳后,愣睁着一双大兔子眼直看着高进德,然后用皮鞭子指着他说:“你个狗日的,窝藏土八路的就是你呀?”高进德对王大眼子并不陌生,因为,从日本鬼子来后他也是在独流出了名,他不认识高进德,高进德确私下认识他,高进德虽遭王大眼子的骂,可处在屋檐下的他还是笑着说:“王大队长,你可别误会喽,我一个平民百姓那敢做这种杀头的事呀?你一定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你说,我跟八路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为嘛要窝藏他呀?再说,我也没见过嘛八路九路的呀?王大队长,你派人把我叫来要是问这事呀,我一个人可没法向你说清,现在我说实话,你认为也是瞎话,我说瞎话你认为还是瞎话,王大队长你说,让我怎么和你解释吧?”王大眼子听罢伸开手中的鞭子瞪着眼说:“你他妈的别疤拉眼照镜子——自找难看,你勾结八路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你说瞎话实话我自然明白,只要你说出瞎话我不但拿皮鞭子抽你,还要毙了你。”高进德心里猜想,自己的亲戚已向他说出了李虎的事,隐瞒更会加重王大眼子的敌意,便对他捧着说:“王大队长,你是个明白人,我说不明白你可要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因是这样,昨天夜晚我两口子要关门时,来了个外地的陌生人要吃饭喝酒,我看来了生意就不能关门啦,我两口子忙为他炒菜弄酒,他喝到十二点钟的时候,总算吃完了这顿饭。我和他结账时,他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拿出个子儿来,我心说,天刮风下雨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钱没钱不知道啊?你这不是蒙人吗,我小本生意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你一顿饭不给,我辛苦好几天也赚不上来呀。我媳妇见他磨叽不给钱,气得提前回了家。我也生气得等他拿钱出来,可他对我说明天还来吃饭一块结,我和他不认不识的,谁知明天他还来不来呀。所以,我不能让他嘴头上抹石灰——白吃呀,我讥诮地逼他要钱。我俩矫情到深夜他还是说没钱。当时气得我还要到这治安大队来报案哪,又一想这黒灯瞎火的还来麻烦老总们干嘛呀,我和他耗着了。在我骑虎难下时菩提洼的亲戚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说是借你家的马被人抢了,我问他是嘛人抢得马,他说是治安军抢的,我不相信地对他说,不可能,治安军是保百姓平安的,怎么还会做出抢马的事来,要是治安军抢马还治安个嘛啦,这里肯定是有嘛说道。因我想跟亲戚去追马时间紧迫,也不想和这个吃饭的叫劲了,丧得着让他走。可他对我俩说:我有法对付抢马的治安军,条件是这顿饭你不能找我要钱了。另外他还说,我要是把马追回来,你们得给我报酬。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要五千法币就行,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时追马是件又急又大的事。为多个帮手我俩同意了他的要求,我仨人想同走时他不干。他说自己要单独追,可能是他怕一同追到马不给他钱了。他问明方向后和我们分了手,等我和亲戚赶到当城附近时,他已经牵着马往回走了。我们给他钱后就分了手。你不信,可以把我的亲戚叫来对质。我亲看见此人有两把枪,听他说打死了四个抢马的治安军。”王大眼子听高进德又说是治安军抢的马,恼恨凶恶地举起手中的皮鞭子‘啪啪’地狠抽了高进德两下,瞪圆贼兔子眼说骂道:“你个狗肏的还敢胡说,没看到街上贴的通告吗?那是土八路扮装成治安军干的,懂了吗?”高进德忍着疼委屈地对他说:“你看你还抽我,我就知道治安军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来吗,都是那狗日的土八路破坏百姓的安定日子,该杀死他们。”王大眼子皱着眉转着贼眼打量着高进德问道:“你真没窝藏八路?告诉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咱本乡本土的我能放你一马,要是等我查出来你死不算完,你全家都得遭殃。”高进德说:“行,在我那里吃饭的是一个人,抢马的那是四个土八路,跟我不沾边吗,就算窝藏也是四个不是一个吗。”王大眼子黑唬着脸又他说:“你说的这个人去哪了?”高进德说:“我们给他钱后,他把马缰绳一给亲戚,转头朝当城那边儿走了,我的亲戚也看到了。”
王大眼子认为这人惹下祸逃命去在也不会回来了。脸一晴哈哈地笑着对高进徳说:“告诉你实话吧?到你饭店吃饭不给钱的那个人,他才真正是治安军的人……”他把骗自己表弟的那翻话又说出来骗高进德,最后吹嘘地对高进德说:“只有我们治安军为保护百姓安全,才敢和土八路真刀真枪干。”
高进德对王大眼子这颠倒黑白、吃亏死人都不敢明说的做法、内心发出畅快的笑,身上挨的皮鞭子都不感觉疼了。脸上笑着讨好地对王大眼子说:“王大队长就是关心我们老百姓的安危,了不得,了不起。那我……”王大眼子脸笑样地对他说:“我叫你来就是想核实一下情况,别人告发你窝藏八路是真是假的总得有个结论哪。现在你说明了没窝藏八路,我也就相信啦。”高进德拱手问他说:“王大队长,窝藏八路的事,我向你说清楚啦,你也明白了,我也该回去啦。”王大眼子听高进德就这样想走,脸马上阴沉下来说:“你就这么走可不行,事你好歹说清了,我就不深纠了。但打罚还没定啦,你以为治安大队是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啦?不行。这事说来道去还是和你高进德有牵扯,今天打罚你自已定吧。”
王大眼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听高进徳和自己表弟说的差不多,如果出入大也就不放高进德走了。正因二人说的差不离,说明打死治安军的人于二人瓜葛不大,也不是土八路,土八路不可能一人趁有两支匣子枪。他猜疑是个惯匪之类的人,路过独流正赶上此事。更说明自已倒霉,没有把马弄到手的福分。他心说: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也不能白把你高进德弄到治安大队来,既然来了就得让你出血。在这年月开个饭店,大钱赚不了,存些小钱也是应该的,我挑到篮子里都是菜。
因为,凡是被抓到治安大队没查出什么问题的人,放出前必须由自己认下打罚才能离去,很少有人认打。百姓都知道,认打的人一般都是腿断胳膊折。他们得不到钱就下手狠打。一般人来到这里都是认罚不认打。所以,这就成了王大眼子惯用的诈钱法。
今天王大眼子让高进德打罚选其一,高进德只能选罚不能选打。因为,高进德心中还惦挂着李虎去静海上坟的事。所以,不想和王大眼子纠缠,但也不能让王大眼子狮子大开口。便笑着套近乎对王大眼子说:“王大队长啊,咱可不是远亲就是近邻哪?真论起来咱还是有亲可攀啦,求王大队长就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罚个倾家荡产,打个半死不活的,不也是你王大队长的一份心思吗?”王大眼子听后冷笑着问高进德说:“就这么把你放喽?你问问治安大队有这个先例吗?少废话,不懂规矩认打吧,两样都不选也行,你就别走啦。”高进德见他象外国鸡一样脸说变就变了。忙笑着求他说:“别别别王大队长,我认罚还不行吗?你说个数我这就回家拿钱去。”王大眼子阴沉着脸对他说:“牵着不走打着后退的东西,行,看在亲戚理道的分上,交二+大洋得了。”高进德一听他要罚二十大洋,还不要法币。忙对他说:“王大队长啊,我把房卖了也凑不上这二+大洋呀,我认罚一万法币还不行吗?”王大眼子把眼一闭摇头说:“不行,一万法币能值几个子呀,少说也要三十万法币,少一块也不行。”高进德只好认头。
存有诡计的王大眼子放走高进德并没罢手,派了一个治安军化装成吹糖人的人,在他家门口边吹糖人边暗中盯着。一但发现有陌生人到高家来吃饭,马上通知人来抓。这些事都是李虎上坟走后,上午高家发生的事。
李虎打死伪军小队长吴树亮后,见伪军们没敢追,而是趴在地上乱放枪,自己便顺一条田间小道斜岔着向曹官庄方向跑。李虎为什么要朝曹官庄跑呢?因为,他在二十九军抗击日军时来过曹官庄。
曹官庄村与铁路相隔一条十几米宽的耳河,人们也称耳河为护路沟,平日沟深水满,曹官庄人要到铁路东种地时,都要经过耳河上这座用铁道木架成的简易桥。当李虎赶到这处简易桥时,正巧儿没有其他行人经过,沟中十几条大鲤鱼正在闲游,当它们见到李虎的影子后,身子贼快地往沟中长着象枊叶儿的菜里钻去,它们借助柳叶菜儿很快俶尔远遁。李虎过桥后一直顺铁路东边儿北行,天近中午时分,他走到南拔子村(十里堡),在村边儿一刘姓人家花钱买了四个净面的玉米面窝头和一块五香疙瘩头咸菜(芥菜头),刘家还奉送了一大瓢热水。他吃饱后想过铁路去府君庙过运河到独流去找高进徳,看夜里发生的事有什么说法。他想在府君庙过河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枪,怕过独流桥时被伪军发现。在他离府君庙还有一段距离时,从村里传出锣鼓声和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声。起初他认为是谁家办喜事,接着他看到一队穿白衣服的人走出村,就连头前肩扛纸幡的人都看得清了,他知道这是村里有人过逝了。因为,自己在府君庙打过小日本,怕万一被村里人认出来,便斜岔小道走向白杨树村。
李虎在不平的地中急步向前,脚下的盐碱地被自己淌起股股白色烟尘,有些荒芜的田地里长出耐碱的草菜,李虎知道田荒是因战乱所致,和平年代人们不会让地荒着。在他紧走路过一片荒草时,突然,一只土黄色的兔子在他脚下猛地蹿起来,把他吓了一跳的同时也站住脚,他见野兔刚开始竖着耳朵向前蹿蹦地跑,很快把耳朵抿起来,两前腿伸直,后两腿弓起一蹿几米远地跑起来,转眼它消失在盐碱地中的野生植物中。李虎见野兔没了影儿,低头见脚下不足半米的地方有个兔子窝,他往前在走一步就能踩到兔子的身上。这兔窝建在一簇不知名的野菜下,构筑很简单,只在地面用爪子刨开浅浅的一层土能卧住自己,但野菜枝叶儿能把它遮蔽的很严,一般人走到跟前不经心看都也不会发现它,除非人离着太近惊起它的时候,才吓人一惊地发现它。实际,野兔生存在野外,做窝看着虽然简单,但也是很科学的。它选择做窝的地方,既防不被天敌擒获,又防突受人袭击,还要通风好。所以,它选择的窝,首先要眼前视野开阔,能看清天空与地面,一但遇有不测可随时逃命,身后要有天然野生植物作为掩护,防止天敌从后偷袭,遇到人时可借助植物顺利逃脱。兔子一切都是出于防备。
李虎见兔窝周围还长有着横七竖八的马擗芽子草(绊马草),此草不向高空长,而是铺地而长,出杈多生长快,而且专门生长在荒碱地中。从春到秋可以长到三四米长,秋到时手勤快的人扯采些回家,做成刷锅用的炊帚、扫炕用的条帚自用,除自家用外,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卖些零花钱……
李虎弯腰抓起一把马擗芽子草仔细看,它是有皮有节的,泛有着光泽。接着他环视四周,除片片野生植物长满地中,农田很少被人耕种。他扔掉草继续前行。在太阳偏西时,他来到白杨树村北的一片长有半人高的苇塘边儿,在一沟沿上坐下后,把鞋先脱下后双手各拿一只,然后帮对帮地‘啪啪’地敲打了几下,把鞋帮上沾有的盐碱灰掴打下来又穿上,休息了片刻后,借青苇的掩护半猫腰向堤上观望,堤上行人不多,也没什么鬼子伪军的巡逻。他从苇地来到堤上,见有条摆渡船正好停在河这边儿等人,他紧走几步下河坡和几个当地百姓一起上了船,掌船的老者见李虎身后不在有人,抓起拴船的铁链捯着向河西划去。
各村摆渡口的船,因运河水大用竹篙撑船很危险,又怕影响河中行走的大型船只,人们用粗大的木桩把铁链固定在两岸,船用铁环套住铁链,有人过河到对岸时,管船人捯着铁链就能把人送到对岸,省了竹篙撑船的危险。河中有大型船只通过时,为不影响船只的行程,管船人放松铁链,铁链会自动沉入河底,不影响船只通行。
当船划到河中心时,李虎问老者过河要多少钱,老者告诉他说,自己是义务为他人服务,不收取认何人的钱财,目的就是为了两岸行人的方便。船到对岸的冯家村李虎随人下船上了河堤,初始他顺西堤北行至刘家营村时,堤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多起来,为不着惹什么麻烦,自己下堤顺一条通向洼中的小路西走。李虎见洼中积存着片片汪水,有些陆地人们种了庄稼,弯曲的小路有时通向庄稼地后继续向前延伸,但更多的还是湿润的空闲地。运河西的闲地与运河东的闲地有着很大的不同。河东闲地处处泛有白色盐碱,而河西闲地中长满绿油油的三愣草和旺盛的芦草及稗草。七直八拐的小路铺展在丰茂草间,如条条硕大经络于绿色中。李虎朝一条通向独流的小路走下去,他发现小路边儿并不寂寥,时儿看到有人蹲在潮湿的地中,用一只手中的东西刨挖着湿土,另一只手还不停地从湿土中捡起些小黑泥蛋扔在身边儿的蓝子里或布袋子里。有的在平地刚刚挖刨,有的身子已经被草土遮挡。李虎不知这些零散的人都在干什么,心中感到好奇和困惑,他停住脚想问或看这些人蹲在泥坑都在刨挖什么东西。他来到最近一个头扎毛巾的人前,因自己身上有枪怕被他看出来,走到与他脸对脸时,见此人还在麻利熟练地刨捡土里的泥蛋,对李虎走到近前他没有丝毫查觉,此人因低着头,头上又扎罩着羊肚兰格毛巾,李虎也没辨认出此人是男是女,便弯腰低头问还在忙活的他,说:“大伯,您这是挖刨啥呢?”此人听见有人喊大伯,忙停住手中的刨挖,抬头见是个陌生小伙子在眼前,脸带些气恼样儿对李虎说:“你眼看好了再喊,嘛大伯呀。”李虎一听是位妇人说话,忙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妇人见他诚恳道歉,不是有意捉弄自已,自己扯下头上的毛巾一笑问李虎说:“你喊我这个大伯有嘛事呀?”李虎谦恭地问她说:“大婶或大嫂呀,我想问一下您这是刨挖啥呢?”妇人看了看李虎有些迟缓地说:“我在刨地梨呀,怎么?你没见过刨地梨吗?”李虎听罢神色尴尬地冲妇人点头说:“啥是地梨呀?”妇人见他那种茫然的表情样儿,猜想他是真没见过刨地梨。便站起身后,用毛巾扑打着身上沾着的土沫儿问李虎说:“小兄弟,不是本乡人吧?”李虎点头。妇人弯腰从蓝子里随手抓出几个地梨托在手中对李虎说:“这就是地梨。”因地梨外表沾满泥土李虎看着还是个泥蛋。便问她说:“这地梨能干啥用?”妇人一笑对他说:“吃呗,吃不了还能拿到集市上卖点零花钱用。”妇人把地梨扔到篮子里又对他说:“我们这里长年闹水,从日本人来了后,方(害)的不是这个河暴了,就是那个河开了的,来水就淹没庄稼,人们眼瞅着辛苦种的庄稼嘛也落不住。收粮食少,就要靠打鱼换些粮食。到这个水少的季节刨些野生地梨充当粮食糊口,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啦。不过,这地梨是很好吃的。”她说着又抓起地梨给李虎看,因地梨表面有土,刚才他就没看清地梨的原貌,便找妇人要了三个到不远的水边儿洗了洗,地梨的原貌这才呈现在他的眼下。地梨圆圆的,如玻璃球大小,梨皮呈黑色,身上有着些稀少的毛儿,上有一撮黑毛(芽儿),下有短细根儿。李虎放到嘴边儿用牙轻轻咬开地梨,黑皮里是一种白色的肉儿,他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感到地梨水足甜脆。出身西北的李虎这是第一次吃地梨,既感到好吃也感到十分新鲜。李虎高兴万分地回到妇人跟前时,发现这三十多岁的妇人比刚一见面又年轻了许多,她也开心地问李虎问说:“这地梨好吃吧?”李虎笑逐颜开地说:“好吃好吃,非常好吃。”妇人也笑而有节地对李虎又说:“这地梨要是煮熟哽哽噎噎的还好吃啦。”李虎边点头边看着篮子里的地梨问妇人说:“大嫂,你这地梨能不能卖给我些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地梨哪。”妇人见李虎要买地梨,正是自己心内所盼的。但还是沉吟片刻笑着对李虎说:“还买嘛呀,你要稀罕就拿走吧,稀烂贱的东西,也值不了个嘛钱。”李虎听大嫂说话爽快忙摇手说:“你辛苦半天,不要钱可不行,说个价儿我好给钱。”妇人看了看篮子里的地梨笑着说道:“我买给你也没个秤,这半篮子你看着给些钱吧,真是别让我白忙活就行啦。”李虎不知这地梨值多少钱,从口袋掏出两块大洋给她说:“大嫂,我也不知道你这地梨值多少钱,我就给两块大洋吧。”妇人见李虎给两块大洋,胆怯地不敢接要,忙说:“可不值这么多钱哪,半块大洋都不值。”李虎笑着对她说:“我耽误你大嫂这半天也没刨成地梨,算我的补偿啦,你要还感觉过意不去,把篮子也算我的吧?”妇人忙笑着说行。今天她象见到财神爷般的高兴。李虎见妇人一付满足喜悦的样儿,便问她道:“大嫂,我不明白,这泥土中的地梨你是怎看出来的呀?”大嫂热心地对他介绍说:“地梨这东西是有苗的,外行人看不懂,内行人着眼一看,就能知道那地方有地梨,还能知道地梨大小和多少。”她用手指着地里高大的三愣苗说:“你看这种苗了吗?它也是一种地梨苗儿,它根儿下也能结出一串串的地梨,但它结出这种地梨生硬生硬的不能吃,我们都叫它铁地梨。”她又指着一片矮小发黄的苗儿对李虎说:“哪才是好地梨苗儿,秧密地梨多,但刨出的地梨都很小,壮秧下产出的地梨也大,这叫母大子肥。我们刨地梨,就要选秧壮苗不太多的地方刨,这种地方刨出的地梨,个头大还脆生,拿到集市上卖得快。”李虎听明白了大嫂的解说,为不再耽误她的时间,李虎告别了大嫂,提地梨高兴地奔独流而去。
高进德被人押到治安大队后,王大眼子虽然没问出什么,但还是罚款后放了他。可心里对高进德是疑团甚深。总感到高进德身上有着一种不能看清的东西。
高进德进家不久,就发现自家门口对面儿来了一个吹糖人的,他担子上糖人不多,为招揽小孩们前来买他的糖人儿,便拿出一个小铴锣‘当当’敲起来。他边敲边喊“糖人喽,卖糖人啦,谁家孩子吃了我捏的糖人儿,保治百病啦,男孩吃了变强壮,女孩吃了变灵巧,孕妇吃了生大胖小子喽。”他喊着的同时那对贼眼紧盯高家。高进德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儿,就知道他是个蓖麻子喂猪——不是正经粮食。进屋对父母说:“门口对面儿来了个卖糖人的,他是治安军装扮的人,出进门要提防他点,也别招惹他,这是王大眼子派人来找事的。”他父亲生气地说:“他爹个狗球揍的,派一百人来咱也不理他,他要进屋找事,我就拿刀砍了他。”高杨氏劝公公说:“插上门不理他就是了。”婆婆对高杨氏说:“你爹就是个沉不住气的火暴脾气,他进来就进来吧,他还能敢把咱怎么着啦?”高进徳对妻子说:“咱到小饭店去吧,关了这一上午的门啦。”妻子点头。
天到擦夜的时候,高进德的父亲来到小饭店儿,高进德问父亲说:“哪个吹糖人的走了吗?”父亲说:“我见他担挑子走了,才到你们这里看看别出嘛事,”高进德说:“没嘛事,您回去吧。”高杨氏对丈夫说:“到饭时啦,叫咱爹带点包子回去吃吧,省得咱妈又支锅燎灶地做了。”高进德与父亲都笑了笑,高杨氏从笼屉中拿出五个热腾腾的包子,用干净屉布包好后递给公公,公公对二人说:“你们没嘛事,也早点关门回家吧,这几天都要小心点吧。”高杨氏笑着答应。高进德的父亲走后不久,接着三个贼头贼脑的人进了店嚷着吃饭,三人要了一盘炒嘎巴、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熬小鱼儿,又要了两瓶独流老白干酒,高进德见三人只要了三个菜,便问其中一人说:“三位就要三个菜吗?(按当地风俗,菜要双不要单,单称王八菜,犯忌讳,怎么留传下来的不清楚)”这人笑着说:“我们就要三个菜,你看着不行给我哥三加个呗。”高进德一听笑了,看这三人的行为表现,猜想又是和王大眼子有关,便对三人说:“行,我给三位加个小葱拌豆腐吧。”三人听后都嘿嘿地笑,高进德借端菜的由头进内间小声对妻子说:“外边儿这三人又是王大眼子派来监视咱的人。”妻子也小声对他说:“我隔门帘早看出三个不是好东西啦,说不定院外还有人盯着啦,这可能都是冲李虎兄弟来的,他们问嘛,你可嘛也别说呀。”高进德点头拿着两瓶酒,端着一盘早炒好的花生出来放在三人桌上,一个要过酒瓶儿用牙咬开盖儿,‘咚咚’地倒在三人眼前的小瓷碗中,三人便吆五喝六喝起来。这时又有人进屋吃饭,高进德进屋妻子又小声问他说:“一会儿李兄弟真要来了怎么办哪?”高进德琢磨了一会儿说:“好办,咱俩到外边儿炉子上炒菜去,看见李兄弟一来,咱就抓由头子打仗,通知李兄弟别靠近咱,只要他们抓不到他,咱嘛事也都不会牵扯上。”他妻子点头。
高进德出屋后,走到门外点亮一盏气死风的提灯挂起来,门口处显得亮堂起来,一个喝酒的家伙见高进德点提灯挂在门口,贼着眼玩笑地问高进德说:“我说掌柜的,怎么还点上提灯啦,是不是要等什么人来呀?”高进德笑着对他说:“你看你说的,到这点还有嘛人来呀?我点灯纯粹是为了现在炒菜用,黑灯瞎火的炒出来菜,色不色味不味地不是影响我的手艺吗?你三位也是吃家,挑出事来我怎么张口找几位收钱哪?做好吃喽,让三位已后多来捧捧场啊。再说,一会儿天黑啦,三位要是磕着碰着地多不好啊。”他说着手里忙活着,高杨氏也把切好的嘎巴和俏头从屋里端出来时,炉子上的锅也热了,高进德倒油炝锅炒嘎巴的‘欻拉’声响遍屋内外,高进德又把炒勺抖动了几下后,嘎巴熟了,他忙入盘端给三人,一个家伙伸筷子挟起嘎巴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咽到肚中后,‘吧嗒’了两下嘴对回头走着的高进德说:“味道不错。”这时别桌上的人冲高进德喊:“师傅,给我炒个豆腐吧,”高进德答应着来到灶前,这时四顾的眼发现李虎手提篮子从南顺街走来,他心中一下‘呯呯’地跳起来,他强压住心跳冲屋里的妻子丧着音儿地喊着“你死屋里干嘛啦,没听客人要吃炒豆腐吗?这油往锅里倒多少呀?”在屋内的高杨氏一听丈夫这么恶声喊自己,就明白是李虎来他故意的,便嘟噜着脸忙迭地出来狠辣对高进德说:“你穷喊嘛呀,多倒油让客人吃出香味不更好吗?你看你象丧帮子一样的乌鸦喊叫,吃嘛呛药啦。”高进德斜眼看着她气‘哼啍’地抱起油罐子往锅里就倒,高杨氏见丈夫这样,也气恼地瞪起眼对高进德说:“你个不长心肝的东西,这是炒豆腐吗?纯粹是炸豆腐啦。”人要找茬打仗,怎么都是毛病。高进德听妻子这么说,又故意呛着她说:“我多倒油不是让客人吃着香吗?这有嘛了不起呀?”高杨氏听罢更是‘怒火满腔’地指着高进德讥讽地说:“你做得对,这点破油算个嘛呀,让人家一罚几+万那才叫了得起啦,改明好歹还接着吧”高进德瞪着眼不服地对妻子说:“我愿意让人家罚呀?还不是你那亲戚惹出的祸?”高杨氏更不示弱地也瞪眼质问丈夫说:“亲戚是我的不是你的呀?”高进德明白时间不能再耽误了,别一会儿李虎到了跟前再劝仗那就麻烦了。于是他把油罐子往板子一蹾说妻子道:“我看你是不想过平安日子了。”高杨氏眼也看见李虎越来越近,众目睽睽下还不敢和丈夫说,她灵机一动超起炒菜的铲子打碎挂在柱子上的提灯玻璃,提灯顿时灭了,门口马上变得漆黑一片。高进德借机会小声对她急说:“往南去。”天黑他也没看见妻子有何表情,见她扔下铲子哭着往南跑。为让吃饭的人看不出毛病,高进德超起一条擀面杖怒不可遏地高喊着“我打死你个败家娘儿们。”说着要追高杨氏,这时一个顾客急匆匆地喊他说:“你别追她啦,锅里的油要着啦,赶快端下来吧。两口子打仗连日子都不想过啦?”高进德因为和妻子演双黄也不想真追。见有人喊忙放下擀面杖去端炉子上的锅,并朝妻子跑的方向下台阶地喊道:“你跑吧,明天我休了你。”这时几个邻居听这小两子打仗,忙从家里出来劝仗。高进德见有邻居出来劝仗更来了劲儿,他端下油锅超起擀面杖又要追妻子,两个男人用力拉住他说:“行啦,行啦,你在气头上,没轻没重地把她打出个好歹来还怎么过吗?快消消气吧,吃饭的人还等着啦。”高进德见好就收地冲南喊道:“你跑吧,再敢回来我敲断你的腿。”……
在屋里喝酒的三个家伙见两口子打起来,嘻嘻哈哈地出来看热闹,一个家伙趁机阴着脸问高进德说:“我说掌柜的,你两口子打仗可糟改了我们,这饭钱还怎么算啦?”高进徳心想:我大事完成了,还在乎你这几个小钱呀。愣了下神儿对他讨好地说:“这位客人,今天都是我的不是,多有怠慢啦。”他说到这里拱手对吃饭的人说:“众位客人都看到啦,今晚家门不辛,饭钱全免啦,算是我对客人的陪罪啦……”
高家两口子打仗,在远处的李虎看了个满眼,不知何因见高杨氏打碎提灯后朝自已这个方向跑来,后边儿还有两三个妇人在追,便忙停住脚。转眼高杨氏已经要跑到他眼前,李虎想拦下问她为啥要打仗,高杨氏忙用前胸挡着冲他摇手,意思是不让后边追的人看出二人认识,当二人错过的瞬间高杨氏急促地小声对他说:“你别去我家,有探子。”李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两口子打仗是为给自己送信儿,他一股热浪凝固于心田。他忙闪身进了一条胡同观看,见后边追来的是三个年轻妇人,心内想这是高家的邻居。
高杨氏把信儿通知到李虎心也放下了,跑的速度也慢下来,三个妇人转眼追赶上她,说劝着拉她回去。高杨氏不显山不露水地完成心愿,也就坡下驴地坐在地上撒了会儿泼祸被三人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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